小城故事

406439028 · 发表于 2009-2-8 11:18:09

小城故事

（海燕日记）沁园春　长沙毛泽东　　 1925　　独立寒秋，湘江北去，橘子洲头。 　看万山红遍，层林尽染；漫江碧透，百舸争流。 　鹰击长空，鱼翔浅底，万类霜天竞自由。 　怅寥廓，问苍茫大地，谁主沉浮。　　携来百侣曾游， 　忆往昔峥嵘岁月稠。 　恰同学少年，风华正茂；书生意气，挥斥方遒。 　指点江山，激扬文字，粪土当年万户侯。 　曾记否，到中流击水，浪遏飞舟。　

在angel的空间看了一篇（台山）的日记，勾起了我尘封已久的情感记忆！
台城，让我想起了通济桥、人民广场、光声戏院，想起了燕喜、台山酒家、天桥；想起了人工湖、石化山水库、沙帽山；当然，还有我的母校：台山一中。
台山一中，有我父亲同婵清姨的浪漫爱情故事；还有我堂兄鼎新大哥和我弟弟大志的足迹！但更多的却是我的青葱岁月！
当年，我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台山一中，海宴地区只有江子康、苏惠华和我三人！江子康是我们班的团支部书记，如今是台山市党校校长了！他一直在研究政治，他的床头枕边永远有马克思的《资本论》长伴。苏惠华是个一百米短跑冠军！曾经为我们班争光不少；我是最没出息的，只知道躲进被窝里用手电筒照着偷偷读《红楼梦》！那是我家珍藏的古典书籍之一，但后来还是被发现而上缴销毁！好好的一本名著，竟成了黄色书籍！在那个革命大时代，我欲哭却无泪！
初一、初二阶段，在良好的学风和很优越的环境下，着实严谨用功的读了两年书！每天早晨起床钟声一响，团结紧张、严肃活泼的学生生涯就开始了！洗刷完毕后，第一件事是跑步！从宿舍跑到台山车站，然后再往回跑！这段路来回约两千公尺！
早读课我全部用来念english！晚自修两节课，同学们都很律己！五十多人的课窒鸦雀无声。那是六十年代初，中国崛起的黄金时期！台山一中的良好学风造就了无数杰出精英人材，社会栋梁。
正课时间基本上都中规中纪，循序渐进。我把时间大部份放在英语上，其次是数学，语文则全不费功夫！也不肯去弄懂那些语法什么的！只凭自己的一点小灵气！用老师的评语来说，天赋聪慧！记得考升中试前夕，全世界考生都在紧张的复习；只有我们（北头小学）的一班学生像乡下人进城！逛遍海宴街小镇，到处吃喝玩乐！把明天的升中试抛到脑后九霄云外去！所以那天同兰兰聊起，我说：别指望我一个初中生能写出什么好文章，毕竟根基浅薄，这是我深以为憾的。但我不妄自菲薄！我天生嗜书如命！唯有将勤补拙，博览群书！我很爱这样一句话：“书中自有黄金屋，书中自有颜如玉”。“路漫漫其修远兮，吾将上下而求索”！在艺海中拾贝，是我今生对文学不倦的追求。
我们都是来自台山各地！周末，台城和附近的同学都回家去休息。我们这些偏远地区的寄宿生唯有待在宿舍，或者自动返课室复习！甚至农忙假也选择留校劳动，有时也是为了省下那一元七角五分的车票钱。有段时间，我迷上学骑单车，大江的蔡振均和三合的陈健源就常陪伴我租单车到人民广场去学。有时也偶然去益食家（后改友好酒家）吃顿饭！这就把整个月的零用钱花光了！我们这等穷学生只配吃两个四分钱的馒头。更不必提上燕喜酒家或台山酒家了！顺带一提，据说很多学建筑设计的未来工程师都得到燕喜酒家观摩那个楼梯。因为它设计得极妙！那转弯角度、每一级阶梯的高度距离都恰到好处，让人如履平地！竟无登梯之感！至于台山酒家，同饼干厂相邻，文化大革命期间，那里发生过一场残酷的流血战斗！县委大院内的西园，也有过腥风血雨！实在无法忘怀！我到广州旅行结婚的第一站！就选在台山酒家，那是后来的事！至于人工湖的（湖心舫）就至今也无缘入湖登舟！天桥，在台城也算是一特色建筑，集饮食、旅馆、百货于一身！听说业主就是我校一位姓谭的体育老师的祖辈。那是老一代海外华侨用血汗泪水建成！但在历史上那个疯狂的年代，却是为富不仁的耻辱象征！听说后来伍翠霞同学就在天桥百货工作。
说到排球之乡,台山人就有着当之无愧的自豪和骄傲！五十年代末台山排球队最战绩显赫时，曾获周总理的亲自接见！时任台山排球队长的黄汝光，后来成了我校的体育老师。而我校女排球队的十几人当中，有两名女将就是我们班上的！一个是台城的邝婉霞，另一个是来自广海镇的符雁群。
我们班五十多位同学！每一个人的音容笑貌都铭刻于我心！甚至各人所坐的位置也历历在目，如同昨日！原藉四九的伍翠霞和附城的谭贤娇坐我身后。伍写得一手好字，那字迹风格完全不像出于女孩子之手！当时有点崇拜她，常请她代做作业！谭贤娇，人如其名，贤良淑德，柔美娇俏，典型的小家碧玉！据说她现在仍在台城圣安娜饼屋上班！有几个风云人物印象最深刻！一个是余白遐，记得当时她是开学不久才插班的。老师把她介绍给全班同学时，她坐在自己的座位上，轻松活泼地摇着一把心型小葵扇，落落大方，对我们报以灿烂的笑容。后来才知道她原来是我校总务主任余劲人的千金！这位美丽公主在台山人民医院任护士长多年，现在也移民到加拿大去了。
还有一个是三合公社的陈惠娟！本来妈妈申请了她去香港的，但她却毅然坚决的选择留在国内继续求学。她的事迹被学校当局大大宣扬了一番！而时过景迁，当经历了浩劫十年，血和泪的洗礼，风雨过后，归入凡尘俗世，终亦随波逐流，到香港去了！
而朱启明同学，虽不属风云人物！但他爸爸也曾任台山一中校长，是当时的县委宣传副部长兼文化馆长；妈妈谭美信则是校医室护士，因了朱启明与我同窗之谊，后来给予我无微不至的关爱。初一时的班主任是谭永坤，初二时的班主任是刘伟业，教代数的李霭荣老师就是婵清姨的姑丈。教高二物理学的陈国培老师因是父亲的同窗，所以他们俩个都对我宠爱有加，关怀备至。
初三的化学课本刚揭开看了（绪论），岂料风云突变！那场文化大革命如火如荼的迅速展开！也曾热血沸腾过！日以继夜写大字报！那时风华正茂，书生意气。免不了激扬文字，指点江山。但大串连开始后，形势便逐渐失控了！先是学校内因观点不同而分道扬镖，于是派系斗争愈演愈激烈！由互相谩骂继而动武！由校内转到社会上，从城市到农村，从工厂到基层。甚至冲击部队抢武器！全国陷入一片动荡混乱之中！
大串连！原是各学校自发的相互取经活动！初时是主张学习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的精神，徒步串连的！后来发展到拦截公共交通工具，甚至谎报虚假兵团人数骗取经费！实为始料不及的人性悲哀！
话说当时我们班上平时走得较近的一群十几个同学，也决定明天一早出发，初拟广州为第一站，然后继续北上！最后目的地是北京！住在广海镇的李创业骑单车回家去取御寒衣物，星夜赶回来（这一来回已经足八十公里）！岂料按捺不住的群情激昂，未等李同学稍事休息，就迫不及待的打起背包出发了！时年我方十五岁！那个月光如银的秋夜！
我没去成北京！但江子康，陈健源，蔡振均等几位同学在大串连之前就有幸获毛主席接见过的！后来他们再联同陈乃荣同学真徒步到了韶山，井岗山去了！因为我在广州第三十七中学住下后，不久我就搬到爸爸的广州第二棉纺厂工人宿舍去，与同学们失去了联系！再后来，那场可怕的瘟疫乙型脑炎席卷全国！一时风声鹤泪，那情景与早前的沙士非典无异！
武斗逐渐升级！第四宿舍被“总派”同学占领，搬到第三宿舍又常被“旗派”同学盘问，因为我们不屑于加入自相残杀的行列，成了“逍遥派”了！最后，我们只好搬到科学馆去住。这里有中国人民解放军驻一中军训营！有子弟兵在保护着我们，可放心安睡！
但这多事之秋！黑云压城，惨雾笼罩。我不幸患上重型流感！初时强撑着，到后来卒之高烧不退，继而陷入昏迷！因为那场可怕的瘟疫、乙型脑炎正横行肆虐！本来校医室有个留学德国的博士黄荣照医生，但已靠边站被关进“牛栏”去了！同学们见状不妙，不敢怠慢！拿来担架把我往台山人民医院送！在颠簸中的半途我苏醒过来，睁眼见到一群最要好的书友，计有江子康、陈健源、李森德、黄胜祥、陈乃荣、蔡振均等，想劝阻热心的同学们不要再去医院了。但他们哪里肯听？决意前行！在急诊室门前，同院方有一番扰攘！因当时许多基层单位对“造反派”学生都很抗拒甚至反感，可怜我们蒙受着不白之冤！医院坚决拒收，同学们据理力争未果，最后江子康发话：“我们把他交给你们了！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，唯你们是问！”把话和我一齐搁下，然后就全体撤走！世上总有好人，同学们走后，就有医生护士上前把我放到临时病床上，开始抢救！一位护士为我例行检查时，我感动得流下两行热泪！尽管戴着大口罩，她那有着长长睫毛的眼睛格外美丽！我怦然心动，竟有股冲动想拥抱她以表示我的谢意！不仅仅是因她的美丽，更多的是感动她的温柔体贴！那颗善良而闪亮的金子般的心！这情形多年后居然又重现！我在洛杉矶因急性眼疾短暂失明送进政府医院，一位金发白人姑娘，她的漂亮端庄、慈祥耐心、温柔体贴，也令我动容！是否做护士的都必先具备这些优点条件呢？我内心常自问。
出院后回到科学馆，朱启明的妈妈谭校护常来探望我，嘘寒问暖，无微不至的照料，直至我康复！
经此一役，我更注重身体的锻炼，尤其在陈健源同学的影响和带动下，单扛、双扛，篮球、乒乓球，几乎天天都乐此不疲。我特别喜欢游泳，也曾是班上课后兴趣游泳组一名成员！运动在无止境的恶化下去，复课遥遥无期！我们这一群热血青年，虽焚心如火，亦无可奈何！每日晚饭后，就例必结伴成群到石化山水库去游泳！迎着晚霞而去，踏着月影而归。或谈时事论局势，或聊人生说理想，倒也活得潇洒而充实！
而我其实本性并不属运动型的人，我最最至爱的兴趣还是读书！新华书店、图书馆，是我最爱去的地方！记得当时读到一个电影文学剧本（景德镇传奇）讲的是一对恋人的凄美故事，赚我多少热泪！博览群书，那是我除数理化外又一方天地！“躲进小楼成一统，管它春夏与秋冬！”我毕竟只系一介弱质书生！
用有限的篇幅去写这刻骨铭心的四年，以我的浅薄显然力不从心！这四年让我从一个初离妈妈怀抱的幼稚儿童变成学会独立生活、忧国忧民的热血青年！这四年是我人生的重要转捩点！从此，我走进了人生的另一个苦难历程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