我住桥这边

陈乔樱 · 发表于 2013-11-20 17:04:43

　　我住在桥的这边。　　你呢？　　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，我在为自己写一本童话。故事里，最亲爱的你，出现在桥的那端。　　我常常弱智到想要这样问，如果你走过这道桥，又不是来看乔的话，你走过来为了什么呢？　　当然，你来，是因为这里的风景是没有过的好。　　好也不是说它风光明媚。　　好不过是说，无任从那个方向，都能看到水要流进来的样子，及船要驶过去的样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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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雄伟的海鹰，安然盘旋于目光所及之处，也就是说，鸟儿从来没有受过惊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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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说的不够好吧，但你还是想起有一条桥，总是有一条桥，在乔的左右。　　在引桥，隔着植物的空隙望向对岸，景物变得不那么直接锐利。阳光恰好就在那些枝叶上，不多也不少，不高也不低。树便欣欣。岸便欣欣。

　　不同时分的光线，使景物变得虚幻，多了遐想与留白。如果我会画画，就画这分迷蒙；如果我会摄影，就摄此一抹诗意。如果什么也不会呢，还是可以，随意地这么描这么描。　　从桥的此岸到彼岸，用惯常的速度步行，需时约十分钟。一些时候，我与母亲在斯散步。少少出汗，多多写意。　　桥在来往车辆的撼动下，会微微地震颤。母亲每每如此告诉心不在焉的我。　　我看到背着相机的鬼佬，猫一般，红须绿眼，体态矫健。动作敏捷，步履悠闲。深陷的眼窝，闪烁的眼神。当看到同样背着相机、闲游散荡的乔时，会心一笑，仿佛在说：瞧，比我更傻迫。　　他举手向我致意，我举手向他致意。明阳之光束，在桥间胡乱地晃动，头发飘扬。眼花缭乱。　　我们在同时举起相机，为彼此拍照。这令我想笑想到几乎要喷鼻血。　　看到我母亲吗？她走在桥上。偶尔回头，看看我走到哪儿了。　　我不会离得太远，如此，在她回头时，我们刚好相对莞尔。温馨媚好。

　　看到桥下吗？那些套着颜色鲜艳船套的木舟，是明年龙舟比赛要用的，现在，它们在这里修复静养，跟我们的士兵一样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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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我老分不清更鲜美的色彩，是船边的植物？是桥？是水？是船？是过客？是游艇飞过时的浪花？　　或许都是，又都不是。　　它们只是光的某一载体。　　没有了光，就没有它。　　而没有它，要光何用呢？　　这些问题都很白痴，但若是你在身边，会同样白痴地一一回答我---纵使答非所问，或问非所答。这大部份的乐趣，都是没有意义的，也没有主题。而新奇的是，你无法分辨前一刻所忧愁的内容，跟此刻的快乐，究竟有何分别？　　很多时候我相信，上帝更偏爱唐氏综合症的孩子们，给他们一双看不到人性丑恶的眼睛，来保护他们如赤子般纯洁明朗的记忆。　　上帝也如此偏爱我，或更加偏爱。　　它教我始终相信：从不完美的世界上，攫取完美人生，乃上帝的旨意。 这样想着，真能安慰人。　　我过得跟一个唐氏的孩子一般，或跟高贵的哲人一般，分别只是人类惯常的叫法。而快乐的本质，是同等的。